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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副” 意义 历时来源 教学策略
《成功之路――冲刺篇》第三课的课后练习里有一个句子――“这个小女孩睁大了双眼,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有母语为英语的留学生不明白为什么汉语里既可以说“一副手套”、“一副眼镜”,又可以说“一副惊讶的样子”、“一副笑脸”,我认为留学生产生这个困惑的原因大致有二:
第一、母语负迁移。通常学习者在学习第二语言时,最常使用的办法就是翻译法,汉语和母语中的共同项目容易理解,而汉语有母语没有的项目则难以习得。“一副手套”在英语中可以用“a pair of gloves”表示,此处“a pair of”与量词“副”用法类似,因此学生容易理解。但是“一副惊讶的样子”在英语中只能翻译成“a surprised look”,量词“副”在此处没有对应的语言项目,因此学生较y理解。
第二、目的语知识不足。汉语中很多词并非从造字之初就用作量词,它们大都经历了漫长的演变过程,才逐渐凝固为我们今天的表达习惯。留学生们往往会因为目的语知识不足,不明白某一量词的意义,也不明白名词和量词搭配的理据性,经常会出现各种形式的语法偏误。
下面我将以此为切入点,首先对量词“副”的意义和来源作简单分析,然后提出相应的教学策略。
一.“副”的意义和来源
1.1“副”在现代汉语中的意义
参考《现代汉语词典》以及《现代汉语八百词》,我将量词“副”的用法整理如下:
(1)用于成对或成套的东西:一副手套、一副扑克牌。
(2)用于面部表情:一副笑脸、一副庄严的面孔。
“副”用在表示成套的东西时,是定量词,表示若干人和事物的固定不变的数量,后面通常接具体的物体。如:一副手套、一副扑克。量词“副”在表示面部表情时,后面所接多为抽象名词,表示较为抽象的意义,例如:一副笑脸、一副严肃的样子。上述两种用法看起来毫无联系,但为什么“副”可以兼而表之?我从“副”的历时发展角度加以分析。
1.2“副”的历时来源
要想探究量词“副”的历时来源,就必须从“副”的本义出发。《说文解字》里解释:“副,判也。从刀w声”,由此可见,“副”的本义是用刀剖开。
例:不坼不副,无灾无害。(《诗经・大雅》)
舜於是殛之于羽山,副之以吴刀。(《吕氏春秋》)
我们通过检索北京大学语料库发现,先秦两汉文献中“副”主要作动词、形容词和名词,并未出现作量词的情况。
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才有确切可考的用作量词的“副”。例如:
大砚一面,纸比一副之,可以临文写字,对真授言。(六朝《全梁文》)
又呼侍御下酒,饮啖,发簏,取织成裙衫两副遗超。(晋《搜神记》)
唐代以后,量词“副”的使用逐渐增多。例如:
将葬之日,又遣内给使衣裳一副,重申临诀。(《唐代墓志汇编续集》)
金银鞍辔一十副。(北宋《册府元龟》)
通过以上例句我们可以发现,从魏晋南北朝到南宋时期,并没有形成现代汉语中典型的“数量名”结构,量词“副”主要用于名词之后,表示成套的物体。
表示面部表情的用法直到元朝时才开始出现,明清时期使用频率更高,例如:
害得那妇人娇滴滴一副嫩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元《元代话本》)
她却一副冰冷的面孔(清《侠女奇缘(上)》)
我们认为“副”大致经历了如下的演变过程:即从本义“用刀剖开”发展到表示成对或成套的量词,再演变为表示面部表情的量词。量词“副”从表示成对或成套的东西发展为表示人的面部表情,其实是一种从具体到抽象的认知过程。
二.留学生量词的教学策略
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我们可以尝试利用以下方法讲解汉语量词:
(1)利用汉外语言对比讲解量词。量词在世界各语言中的数量、功能等不尽相同,我们在对外汉语教学中,要分析学习者母语系统中的量词特点,利用其与汉语量词的异同来展开教学,尤其要对不同点进行重点讲解。
(2)运用古汉语知识讲解量词。汉语经过了历朝历代的发展才形成今天的现状,很多量词也被历史掩盖住了本来面貌,当我们用现代汉语很难去解释某一量词的意义时,可以通过追溯词汇发展的历史,借以梳理词义的演变。
(3)类比教学。汉语中一个量词可以跟很多名词搭配,对外汉语教师可以将这些名词归类,让学生自己找到其中的某些共同点,从而可以对这一量词的用法有更深的印象。
参考文献
1.刘(2000)《对外汉语教育学引论》,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
2.吕叔湘(1999)《现代汉语八百词》,北京:商务印书馆
【关键词】“六书” 对外汉语 汉字教学
一、“六书”概述
许慎在《说文解字.叙》[1]里对“六书”做了权威、全面的解释:“《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一曰指事,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成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会意,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伪,‘武’‘信’是也;五曰转注,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语言学界普遍认为,“六书”中的象形、指事、会意、形声为造字法,而转注、假借为用字法,故在下文中我们就不对转注、假借作讨论了。
二、运用“六书”教授汉字的可行性
诚然,汉字历经数千年演变,现代汉字大多已经看不出最初造字的理据了,难以再用“六书”理论进行理据分析。但是,“六书”已经沿用了两千年,早已深入人心,尽管它在对外汉语汉字教学中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它仍旧是分析解读汉字最科学、最系统的理论。况且人们再造新字时,往往是以“六书”作为理据的。
教师将“六书”理论运用于对外汉语汉字教学中,可以引导外国学生发现:虽然汉字数量繁多、形体复杂,但却是组织严密、规律性很强且具有独特的思维方式和深厚文化底蕴的文字体系。值得注意的是,教师需要对“六书”作适当的简化、变通、融合、说明,使之适用于指导汉字学习。此外,将“六书”运用于汉字教学中,变机械识记为意义识记,既可以提高汉字识记的效率,又增强了汉字学习的趣味性。若教法得当,学生就能够举一反三,从而掌握更多汉字,提高阅读和写作水平。
三、“六书”在对外汉语汉字教学中的具体运用
1. 象形字教学。我们可以采用图示法给外国学生讲解象形字,启发他们的感官思维能力,激发起他们学习汉字的兴趣和积极性。然而不可否认,随着汉字形体的演变,现代汉字的象形特征已基本消失,外国学生往往会因找不到自然事物和象形字之间的相似性而感到困惑。例如“日”字,外国学生第一次看到一般并不会认为它指的是太阳,会认为更像是窗子。如果教师将“日”字从古至今的演变线索清晰地展示给学生,他们就能够直观地了解汉字的形体变化,更易理解和便于记忆了。
2. 指事字教学。讲解指事字时,我们应该着重强调指事字的指示点,让学生观察指示符号的位置和表达的意义,培养学生的形象思维和推理能力,帮助学生习得这一类汉字。
3. 会意字教学。会意字一般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构件组成,其构件一般为象形字或指事字,各构件的意义与整字意义有一定的联系。在讲解会意字时,我们应先分析组成该会意字的各构件,并明确各构件的意义,再运用联系的方法讲解整字的意义。
当然,教师还可以采用俗字源释义法。俗字源并不是字的本源,但它通俗易懂,生动有趣,而且可以用来纠正学生容易发生的错误和帮助记忆。有一些字,如果按照其造字理据讲解,可能会起反作用,这时俗字源释义法则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例如:
森:有很多很多树,形成一大片树林,就是“森”。
灭:锅里着火了,用锅盖一压,火就灭了。
但这种方法不可滥用。利用俗字源讲解,最好选那些失去理据或理据讲解困难的字,而且要在学生掌握了一定的汉语知识之后再使用。这样才可避免学生理解上的障碍,收到满意的效果。
4. 形声字教学。形声字在现代汉字中比例甚高,是汉字的主体。形旁和声旁与字义、字音的密切关系,具有拼音文字无可比拟的优势。因此,在对外汉语汉字教学中,抓住形声字形旁与声旁的特点和规律,是引导学生轻松识记汉字的有效途径。
(1)利用形旁类推字义。形声字中形旁相同的字在意义上往往存在着密切的关联。实际教学中,我们若能以形旁为中心,联系形旁的意义,将形旁相同的形声字集中起来,指出它们在意义上的联系和差别,集中讲授一系列同形旁的字,可以降低外国学生学习汉字的难度。
(2)利用声旁类推字音。教师应当充分利用表音效果好且具有较强构字能力的声旁来集中识记一系列含该声旁的形声字。所谓的表音效果好的声旁,是指其声韵调与整字读音声韵调相同或相似的声旁。
类推示音法也有其局限性,并不适用于每个形声字的教学,对于声旁与整字读音联系并不密切的形声字,不宜采取这种方法进行教学。教师要在尽量引导学生不应根据已学过的汉字盲目地去类推,让学生正确有效地运用汉字的形旁与声旁,让学生遇见新字之时,先运用学过的知识推测整字读音,再翻阅字典进行确认。
四、文化教学渗透于汉字教学之中
采用科学的“六书”理论教授汉字能够使学生更准确地理解汉语、汉文化的内涵,从而更好地掌握这门语言和它的书写系统。例如,教师讲“婚”“嫁”“娶”这几个字时,可以结合古代婚俗文化讲解。这样不仅可以帮助外国学生理解和识记汉字,还能让他们进一步体会中国古代文化,激发起他们学习汉字的兴趣。
【参考文献】
关键词:单项状语 ;偏误成因
留学生在学习汉语状语时出现的偏误比较多,偏`表现也比较复杂。宁昕慧(2008)采用横向规模研究方法,通过排序题考察了留学生对于各类汉语单项状语的习得情况,得出了学习者习得各类汉语单项状语的顺序。王海珍(2009)从翻译的角度对学习者的状语偏误展开研究分析,依据语料并结合翻译理论探讨了二语习得的规律。黄一清(2010)在外国学生简单状语语序偏误考察中分析到,偏误产生的原因除了受母语、一外影响外,汉语状语语序本身的复杂性给留学生带来了困难。肖文绮(2014)认为外国学生在表示重复的状语,起关联作用的状语和描写动作的状语这四种状语的使用上存在回避的倾向。本文要做的工作是基于对HSK动态作文语料库母语为英语的留学生单项状语习得的偏误类型和具体表现,探讨其偏误成因。
一、英语为母语的不同国家留学生的单项状语总体偏误情况
我们选择HSK动态作文语料库中1995~2010年这一时段的比较接近自然表达的作文语料。汉语状语使用情况比较复杂,为理清层次,本文只选择以单项状语为研究对象。因为英语母语者人数众多,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和代表性;另外,初级阶段的留学生接触或学习的状语类型比较少,为了解学习者状语的全面使用情况,本文研究范围是以英语为母语的中高级阶段留学生的偏误语料。
根据语料库的资源比例,我们选取了140篇以英语为母语的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菲律宾5个国家留学生的作文。美国学生的44篇、英国学生的30篇、加拿大学生的24篇、澳大利亚学生的22篇、菲律宾学生的20篇。140篇作文中留学生状语习得偏误频次达302次,不仅说明状语学习本身有一定的难度,也说明了状语学习在汉语习得过程中的关键性作用。偏误类型主要有副词状语的偏误50次,形容词状语的偏误71次,介词短语状语的偏误63次、能愿动词状语的偏误50次和其他状语的偏误68次,具体偏误表现和偏误分析另文探讨。
二、英语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单项状语习得的偏误成因
(一) 母语知识负迁移
在统计英美留学生单项状语偏误时发现,有关状语的位置的偏误频次非常高。状语在英汉两种语言中都属于句子的附加成分,在句中的句法位置复杂灵活,我们比较一般情况下英汉状语位置的不同,如表1所示。
时间、地点、方式和对象状语英语中多在中心语之后或句末,整体上倾向于占据句中后半部分的位置;汉语中这些状语多置于句中,有时也可以在句首,一般不能在句末,汉语状语必须置于中心语的前面,且倾向于占据句子前半部分的位置。在学习汉语状语位置时,学习者经常会受到母语知识的负迁移,以英语状语语序规则来组合汉语状语,忽略了英汉之间状语语序排列规则的差异。比如:偏误用例“他长大在澳洲”。中的“在澳洲”作为地点状语位于句末是被母语为英语的学习者们普遍接受的。甚至还有一些状语,在语法功能与句法位置等方面很难在英语中找到对应关系,学习者如再盲目地利用母语知识强加于汉语,势必会出现偏误。
(二)汉语状语本身复杂性的影响
首先,汉语状语的种类繁多,根据不同分类角度可以分成描写性状语和非描写性状语,前加状语和后附状语,名词性状语、动词性状语、形容词性状语、副词性状语。学习者不能分辨出状语的不同类型,就意味着无法根据语法规则对汉语状语进行排序和正确使用。甚至有些副词可以充当不同类型的状语,如副词“也”既可以表示范围,也可以表示语气。再如偏误用例“在欧洲到处多可以看到吸咽的人”做副词的“多”可以用来表程度或是用在疑问句中,唯独没有表总括的意思,所以应该换成副词“都”来总括其前面的成分“在欧洲到处”。汉语本身复杂的情况都给他们的状语学习带来严重阻碍。其次,汉语状语的构成成分复杂,副词、形容词、动词、数量结构、介词也都可以充当状语。学习者无法分辨某一语法成分是否是状语,正确使用状语就更难了。最后,汉语状语位置语序灵活多变。汉语状语多置于句中,有时也可以在句首。但为适应一定的情境和追求特殊的表达效果,常规语序不能满足这些表达需要时就要打破语序常规,汉语状语就存在这样的问题,留学生经常无法领会汉语状语多变的语序。但汉语语序的多变性并不意味着毫无规则任意多变。比如时间状语和处所状语共现时,往往时间状语在前。如“前天在书店我看到他和一个老师在交谈”。但如果地点状语是定指的名词短语,那这个表示处所的名词短语就有可能获得全句最优先的语序,出现了变序。如:“那个书店那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对于学习者来说,汉语表层结构语序与句子深层结构的矛盾与统一性、汉语状语语序自身灵活多变的特点都为其汉语状语语序的准确掌握增加了难度。
(三)学习者学习策略的影响
学习者常常会把目的语知识泛化,此类学习策略多出现于学习中的中高阶段。错误用例中“我在北大里上学”。学习者学习了“在……里”,知道可以用作状语,却并不了解或者没能掌握“北大”是表处所的名词,而这类本身已表处所的名词是不可以再加“……里”之类的成分的。学习者对目的语知识不恰当的运用导致了错误用例的出现。
(四)教学失误
首先,教材编写不够详细准确。比如《新实用汉语课本》《汉语教程》中提及状语时,只描述为“放在主语和谓语前作状语”,这适用于单项状语语序的一般排列,多项状语语序问题很少有教材会涉及。另外,现在很多教材都用英语来解释语法点,学生可能就会认为状语的意思和用法是双向对应的。事实上有时候状语在英汉语中意思接近,但用法却大相径庭,直接影响了学习者的学习质量。其次,教师在教学中讲解大意疏忽。例如,教师在讲解介词短语做状语时只说介词短语作状语常位于句首或主语之后谓语中心语之前,而未说明表示哪种语义的介词短语可以位于句首,哪些介词短语一定要位于主语之后谓语中心语之前,学生就会出现以下偏误:
为飞机上的乘客每天空姐服务。(正确:空姐每天为飞机上的乘客服务。)
给妈妈我买了一件大衣。 (正确:我给妈妈买了一件大衣。)
对外汉语教学过程中不主张将语法内容细化到极致,但是重视重难点的讲解及难点分散讲解等教学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基于HSK动态作文语料库的母语为英语留学生单项状语习得情况的调查我们发现,在各项句法偏误类型中,状语偏误频次非常高。英美留学生状语习得偏误的总体原因既有母语知识的负迁移的作用,也有汉语状语本身复杂性的影响,另外学生的学习策略和教学中的失误也都造成了不少偏误的产生。
参考文献:
[1]黄一清.外国留学生简单状语语序偏误考察[J].语文学刊,2010,(11).
[2]吕叔湘.方位词使用情况的初步考察[A].吕叔湘文集第二卷[C].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
[3]宁昕慧.母语为英语的汉语学习者习得汉语单项状语的研究[D].云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8.
关键词:偏误;二语教学;精读;教学策略
本文语料取自某高校汉语言本科班俄罗斯学生的精读课随堂作文,其主要内容是介绍西班牙番茄节的背景、节日的发展过程及节日盛况。文章在整体结构上比较完整,内容丰富,该学生的汉语水平已达到中高级水准。不过,在语言的表述方面,文章中还是出现了很多留学生常见的词汇及语法偏误。由于该学生为俄罗斯留学生,写作时也体现出了俄罗斯人在学习汉语时的典型偏误现象。本文就该生在此文章中的偏误现象并结合本人日常教学经验对留学生常见的偏误原因加以分析,并根据教学实践提出相应的教学策略。
一、偏误现象及表现形式
(一)词语误代
(1)在西班牙东方的城市Bunol最后一个八月的周进行每年的番茄节。(东部)
析:“东方”一词有歧义,不知意在表达“西班牙内部的东边城市”还是“西班牙的东边城市”,而且“东方”一词范围较大,不适合用在此句中。汉语中表示城市的方位常常用“部”。所以“东部”是指在“西班牙”这个范围内的东边城市,符合原意。
(2)它在于节日的顶点,是在城市广场举行的番茄战斗。()
析:“顶点”一词用词不当,单用时是指某物体的顶端,但此句中作者想说气氛到达了顶点,所以用“”一词比较恰当。
(3)允许开始战斗的信号是专门早上十一点钟从政府上发射的炮仗。(礼花)
析:“炮仗”一词在此句中误代。发生这个偏误的原因源于偏误等级中的第五级,母语中语言项目在目的语中分裂而导致的。俄语中,“炮仗”“礼花”都可以用一个词фейерверк来表示,作者想表达фейерверк的时候,却错误的用了汉语中的“炮仗”一词,造成偏误。另外从词语搭配上来看,“炮仗”一般是在地面炸开的,不和“发射”搭配,而“礼花”是筒状,借助火药的推力在空中炸开,可以和“发射”搭配。
(4)节日的参加者一律对卡车跑过去,抓住炮弹,开始战斗。(向)
析:此句是对副词“对”和“向”的混淆。“向”和“对”都可以表示动作的对象。在以下两种情况下可互换:①它后面的动词可以是表示身体动作等的具体动词,如:张老师(向/对)小明点了点头。②它后面的动词可以是含有表达的意思的。如:我们要(向/对)他表示感谢。但是“对”没有“向”的表示动作的方向的意思。而文章的句子“卡车”是指一个方向,所以应该用“向”,而不是“对”。
(二)关联词语搭配
(5)既然这个娱乐的参加者将近四万个人,炮弹的数量一百吨番茄,所以很容易设想城市广场和居民开始番茄投射几分钟后变成什么样。(因为)
析:此句是明显的关联词语搭配失误,“既然”常跟“就”搭配,“因为”常跟“所以”搭配。“因为”和“既然”的不同如下:
因为+原因,(所以)+客观结果
既然+事实,那/就+主张/推论(主观意见)
从文章中的句子来看,后面表达的是参加者人数多,番茄数量大的客观结果,而且“所以”一词没有偏误,所以应该把“既然”改为“因为”更准确。
(三)名量词搭配
(6)第一个番茄战斗1945年发生。(次、场)
析:此句偏误在于学习者对名量词的搭配掌握不好。“战斗”这个名词常常和“次”或“场”搭配。我们发现,以汉语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在进行名量词搭配时,大多情况下喜欢用“个”,我觉得这是学习者对于复杂的语法现象采取的回避策略。对母语中缺乏量词范畴的学习者来说,汉语量词是较为陌生的语言现象,即使有些学生母语中存在量词范畴,但量词系统与汉语的量词系统存在着较大的差异。俄语中也没有独立的量词系统和相应的语法范畴,因此,对于俄罗斯学生而言,汉语的量词体系成为了偏误的高发区。
(四)错序类
(7)在西班牙东方的城市Bunol最后一个八月的周进行每年的番茄节。
应改为:每年八月的最后一周在西班牙东部的城市Bunol进行番茄节。
(8)这个信号后街道上出现与成熟西红柿装满的几辆卡车。
应改为:这个信号发出后街道上出现了装满成熟西红柿的几辆卡车。
析:句(7)是时间状语在句中位置的错序,句(8)是动宾关系颠倒错序。
二、主要偏误成因
(一)母语的负迁移
在外语学习中造成偏误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母语干扰是其中一个方面,在外语学习中,学习者由于缺乏语言学知识和学习外语的经验,通过自觉的和不自觉的去理解和使用目的语,是很普遍的,这也是很自然的现象。因为外语学习者在习得第一语言的时候建立了概念,思维能力同时形成并发展起来,母语的系统己经固定化,这无形中对目的语这一套新的系统的学习,形成一种障碍。
从文章中可以看出,在语法层面上,该学生出现了错序、杂糅、遗漏等偏误,其中错序类偏误较为典型。错序类偏误与母语负迁移有很大的相关性,与俄语相比,汉语语序固定,语序成为汉语表示语法意义的重要手段。而在俄语中,如果排除具体的交际任务,语序是相对自由的。比如,汉语在表达“我爱你”这个语义时只有这一固定的语序,而在俄语中可以说成如下几种语序:“你爱我”“我你爱”“你我爱”。所以在文章中可以看出,作者在表达句子时,语序也是比较自由的,因此造成的偏误也较多。这就是因为成人在学习第二语言时,过了“关键期”,其思维方式已经固定,学语只是学习一种新的符号表达形式,在一语的语言习得机制中,一语的语序已经深深植入于头脑中了,因此在二语表达时,就会先通过一语的思维方式去组织语句,从而造成了语序上的偏误。
(二)过度泛化及回避策略
除母语干扰以外的其他造成偏误的一些原因。比如,成年人思维较为活跃,抽象思考能力较强,在他们学外语的时候,常常根据自己的理解去运用已学到的外语规则,就造成所谓“过度泛化”的偏误。如例(1)(2)(4)。另外,学生的学习策略也会造成外语学习中的偏误,比如有的学生完全依靠字典,把字典上的解释,例句不加区分地用在自己的话语中,结果闹成笑话。也有的学生因为汉语某些形式对他比较难,某些词不好听,故意回避,从而造成偏误。
(三)母语与目的语无对应项
汉语中的关联词很丰富,而且又有特殊的用法要求,对于学习汉语的外国人来说,偏误是不可避免的,他们会受到母语和汉语两方面已有语言知识的影响。对俄罗斯人来说,汉语有的关联词和语法,俄语不一定有,同时还要受到文化差异及学习心理各种因素的干扰。在关联词的使用中,许多外国人要么是关联词搭配错误,要么就是关联词语序颠倒,在句中所放位置不正确。如例(5)。
三、实际课堂教学策略
针对于词汇层面的偏误,在实际教学中,要注重培养学生对词语的搭配和特定语境中的语用能力。所谓语用能力是指学习者要利用特定的语言材料来实施特定的语言行为,表达自己的交际意图。换句话说,语用能力就是在语境中运用语言的能力。首先在语言各个层面的教学中都要有意识地与语境相结合,为学生创造出大量的具体语境,尤其是针对留学生语用偏误设计的语境,使学生直观的理解词汇和语句的运用。例如讲解生词的时候,对初中级的学生我们很少从词义上去扩展讲解,更多的是立足于课文中的意义,着重讲解词语的搭配环境和语用含义,如例(2)中的“”一词,教师在讲解时就可以告诉学生,“”一般是指事物发展最激烈、最重要的阶段,常常在某种活动或事件中使用。然后挑选一些学生熟知的、能够与“”搭配的词,在我们国际教育学院,学生们比较熟知的活动,比如“汉语角活动”“汉语表演大赛”,“美食节”等,然后引导学生用这样的词搭配“”说出句子。如:汉语角活动的是同学们进行的手绢表演。运用这样的方式,学生就可以在具体的语境中体会词的含义,再加上反复的操练,慢慢地学会如何正确使用该词语。
在语法层面,该学生在运用汉语时受到母语语言规则的影响,自然就造成了语言运用的偏误,从这一点上看我们在语法教学中也应有意识的规范其词语运用的位置,减少这种因母语语言规则负迁移造成的影响。如在讲授某一类词时,执教者应注重语法形式,强调所讲词类在句子中的位置,以规范语序。还可以采取罗列句型的形式让学生对汉语基本语序有大致的认知,例如讲时量补语时,可以先告诉学生,动词带宾语(或动词是离合词)这种情况,要重复动词,时量补语放在重复的动词后边。然后写下这样的句型:主语+动词+宾语+动词+(了)+时量补语。这样的方式比较直观,教师可以在句型的相应成分下面写出构成句子的成分,然后让学生模仿,也根据句型来造句。经过反复操练,当学生在自由表达时想说出这样的句子,那么在他的头脑中就会出现这样的句型,同样用句型来造句,就会减少偏误的产生。
另一种方法,就是在教学中注重语感的培养。关于语感的培养,一般有以下几种方法:一是增加语料的输入,培养记忆能力,让学生将陈述性知识自觉转化为程序性知识。主要要求教师在课堂教学中以培养学生能力的目的出发,让学生多听、多读、多说、多写,积极展开互动式教学,鼓励学生在实践中形成语感。二是进行强化训练,培养语感。在口语或精读教学中,在读准的基础上再要求学生在读课文时加上重音、停顿等附加成分,带有感情的朗读课文,并在此基础上要求学生对篇章进行背诵。这样课文中所涉及的语法成分就会自觉的印在学生的脑中,当学生想用相应句型造句时,就会在头脑中搜检出背诵过的句子,稍加修改后便可运用。
四、结语
外语的习得,就是利用已有的语言信号系统养成新的目的语思维习惯。既是用母语作为思维工具去理解目的语,逐步接受并培养外语语言信号系统,逐步具备灵活独立运用新语言习惯去思考的能力。这是外语学习的一般规律。
鉴于汉语的复杂性和汉语和其他语言在词汇、语法等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别,该学生在学习汉语过程中出现上述方面的偏误是在所难免的。在发现偏误和分析其成因的过程中,我也有很大的启发,希望以后在进行汉语教学时,能够尽量减少以上偏误的发生,在实践中检验我所说的方法是否可行,从而使学生达到理想的学习效果。
参考文献:
[1]鲁健骥.偏误分析与对外汉语教学[J].语言文字应用,1992,(1).
[2]周小兵.对外汉语教学导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3]郭贵贤.语法教学应避免母语负迁移[J].教育教学
[4]马文佳.外国留学生兼语句习得研究及偏误分析.西北大学硕士论文[D],2011
1.“一点儿”经常在形容词、动词之后,表示程度轻,有“略微”的含义。如:
①妈妈的身体好一点儿了。②把绳子捆结实一点儿。
③小声一点儿,他们都在睡觉。④注意一点儿,别感冒了。
例句中,“一点儿”分别放在形容词“好、结实”和状态动词“小声、注意”后,表示其对应的形容词、状态动词程度比较低。
2.“有点儿”也经常与形容词或状态动词连用,表示程度较低。如:
①这个人有点儿笨。 ②今天有点儿冷。
③刚才他的情绪有点儿失控。 ④这件事情有点儿难办。
例句中,“有点儿”作程度副词修饰形容词“笨、冷”和动词“失控、难办”,表示较低的程度。正是由于“一点儿”和“有点儿”在结构上都能跟形容词和动词连用,在语义上都有表示“稍微、程度轻”的含义,因此留学生在使用中容易将二者混淆,成为了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的重难点。
二、“一点儿”和“有点儿”的相异性
虽然“一点儿”和“有点儿”都能与形容词、动词连用,但是二者在与形容词、动词搭配时的语法结构、语义表达、语用环境上却有差异。笔者依据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语料库中留学生使用“一点儿”和“有点儿”时产生的偏误情况,从对外汉语教学、第二语言习得的角度,对二者的相异性进行简要分析。
(一)语法差异
1.“一点儿”与“有点儿”与形容词、动词连用时所处的位置不同。
“一点儿”是在形容词或状态动词之后,形成“形/动+一点儿”的格式,而“有点儿”通常要置于形容词或状态动词之前,形成“有点儿+形/动”的格式。如:
①我比妹妹高一点儿。 ②这个梯子有点儿高。
③你吃一点儿水果吧。 ④很晚了妈妈还没回来,我有点儿担心。
上述例句中,例①③如果换成“一点儿高”、“一点儿吃”即“一点儿+形/动”的形式就说不通,同样地,例②④中若换成“高有点儿”、“担心有点儿”即“形/动+有点儿”也说不通。这是二者最明显的不同之处。
2.“一点儿”和“有点儿”与名词连用形成的结构不同。
“一点儿+名词”的结构中,“一点儿”是量词,表示数量少,和“很多”相对,如“我早餐只吃了一点儿面包”、“给咖啡里加一点儿糖”;“有点儿+名词”的结构中,“有点儿”实际上是动词“有”+量词“一点儿”的紧缩形式,这里的“一”可以省略,“有”在句中充当谓语,因此不能缺少。该结构多表示存现,在句中作谓语。而外国学生容易出现“杯子里一点儿水”、“冰箱里一点儿吃的”这类偏误就是由于他们不明白这一点。“一点儿+名词”是名词性结构,通常在句子中作主语或宾语;而“有点儿+名词”是动量结构,在句子中充当谓语成分。所以,如果用“一点儿”,这两个例子就缺少谓语了,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杯子里有(一)点儿水”、“冰箱里有(一)点儿吃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日常生活或一些小说、影视作品中有“他有点儿二”“她有点儿阿Q”“他有点儿气管炎(妻管严)”等比较特殊的语用情况,从形式上看它们是“有点儿+名词”的表达,意在凸显“名词”的性质或特征,但是这类名词的数量有限,不是具有普遍意义上的名词,因此我们不做详细讨论。
(二)语义差异
“一点儿”和“有点儿”表达的语义侧重点不同。如:
①这双鞋比那双鞋小一点儿。
②这双鞋有点儿小,我穿着挤脚。
③这件衣服的颜色要比那件深一点儿。
④这件衣服的颜色有点儿深,不适合我。
例①③中通过对鞋子和衣服的比较得出“这双鞋小”、“这件衣服颜色深”的客观结论,丝毫没有说话人消极或不满情绪在里面,语义侧重点在“一点儿”这个量化的客观结果上;而例②④中表达的侧重点则转化为说话人对鞋、衣服的不满情绪上,这可以从句子的完整语义表现出来。所以,“形/动+一点儿”的结构通常表达一种比较的客观结果,是比照现有的或预设的情状得出的结论,语义侧重点落在后续成分补充说明量小的“一点儿”上;而“有点儿+形/动”则主要表达说话人的主观情感和态度,且多半是消极的不满的情绪,“有点儿”是介于“很(非常)”与“不”之间的程度副词,用来修饰“形/动”的,凸显说话人的主观情态。
需要强调的是,“有点儿+形/动”中的形容词和动词大部分是消极意义或贬义的,用于不如意的事①,而褒义的形容词一般不能直接进入这个格式。如我们一般不说“有点儿干净、有点儿好”;而说“有点儿脏、有点儿坏”。
即使是积极义或褒义、中性的词,整个句子的语义也会是倾向于消极或贬义的。如:
①这个小伙子有点儿聪明,(就是不用在正途上)。
②她还是有点儿善良,(不过要看对什么人)。
很显然,尽管“聪明、善良”是褒义的形容词,但整个句子的语义倾向是“不如意”的。
(三)语用差异
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下,“一点儿”和“有点儿”所受的限制不一样。
“‘有点儿’的意义中所含有的低程度只能限定静态动词,也就是它只能限定表示心理、感觉或状态的动词”②,如“我有点儿紧张”、“茶有点儿烫”、“她的情绪有点儿失控”;而不能修饰动作动词,如我们不能说“有点儿吃”、“有点儿跳”、“有点儿打”等。“有点儿”可以修饰某些词的原形,同时还可以修饰它的重叠式,如“有点儿傻”、“有点儿傻乎乎”;而“一点儿”则不能。
“一点儿”表示程度轻、“略微”的含义时常作为形容词、状态动词的后续成分,多用于比较句,如“我比她胖一点儿”、“现在他的脾气好一点儿了”。表示比照原来或预设的情况状态而达到的结果。“一点儿”还可以和一些形容词或动词构成祈使句,如“严肃一点儿”、“慢一点儿”、“机灵一点儿”;而“有点儿”则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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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
否定词;同一性;阶段性谓语;个体性谓语;体标记
H043A010410
王灿龙(2011)描述了“不”和“没”的“相对同一性”,认为只要句子本身削弱或消解完成体的语义,又不表达鲜明的主观“有意”,那么这两个否定词就可以自由互换,不影响句子的语义。侯瑞芬(2016)认为“不”和“没”的主要区别可以抽象为主观否定和客观否定,但“不”同时也能表达客观否定,所以就造成了“不”和“没”的“同一性”或“中和”现象。然而,无论是从经验方面还是理论方面来看,“不”和“没”的对立关系都很突出。本文首先重新分析王文与侯文当中的一些“不”与“没”互换的现象,与两位研究者商榷“同一性”和“中和”现象是否真实存在或是否需要重新审视。本文还将从否定词对谓语的选择限制的角度,来分析这些“中和”假象存在的原因,并论证“不”和“没”之间存在完全对立的分布关系。
一、 “不”和“没”互换带来的语义差别
王灿龙(2011)指出,下面三类动词受“不”或“没”否定,表义方面基本上没有差别:第一类是心理、感受动词,如“感觉、感到、觉得、打算、在意、介意、留神”等;第二类为处所、时间动词,如“在(家)、到、等”等;第三类是助动词,如“敢、肯、能”等。我们暂且不论这三类内部是否具有类名所标识的同质性,而只是列举几组王文的例句来做进一步的语义分析。先看心理、感受类动词,王文认为否定词可以自由互换的例句有:
(1) a.原来不打算在此买房的人也不会因为申奥成功就在此买房。(《北京晚报》,20010719)
b.原来没打算在此买房的人也不会因为申奥成功就在此买房。(改)
(2)a.瑞全原来没打算惊动人,可是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老舍:《四世同堂》)
b.瑞全原来不打算惊动人,可是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改)
以上例句中,a是语料库中的原句,b是更改否定词后的对应例句,用“(改)”标注(下同)。如果(1a)中否定词“不”改为“没”,(1b)“没打算在此买房的人”会让读者产生一种期待,即申奥成功后这些人现在已经改变主意而打算在此买房了,这个期待与原句想要表达的意思相悖,(1a)中不打算买房的意愿前后没有发生变化,是特定阶段内稳定不变的状态。这与(2)的情况相反,(2a)中否定词“没”所否定的是发生了阶段性变化的事件,瑞全后来做出了惊动人的举动。如果将否定词改为“不”,瑞全前后心理的变化不如用“没”表达得突出。对比以上两组句子,可以发现否定词所否定的内容性质不同,《北京晚报》和老舍先生选择了不同的否定词。
再来看处所、时间动词这一类,王文认为否定词可以自由互换的例句有:
(3)a.我的丈夫一辈子不求人,我不能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老舍:《四世同堂》)
b.我的丈夫一辈子不求人,我不能在他没在家的时候……(改)
(4)a.莫家英回刘家看望婆母与谭桂琼,都是趁丈夫没在家时一个人悄悄回去的。(任艳春等:《盆地里那一桩传奇的姻缘》)
b.莫家英回刘家看望婆母与谭桂琼,都是趁丈夫不在家时一个人悄悄回去的。(改)
以上两句都是讲丈夫外出这个背景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一则语料用“不”,一则语料用“没”,王文直接得出二者没什么差别的结论。然而细读这两句,不难看出(3a)相比于(3b)更加流畅,也不难看出,将(4a)改成(4b)会改善我们的阅读体验。原因在于,“他不/没在家的时候”描述背景化的内容,“他不在家”表达相对稳定的状态,并不突出阶段性变化,比“他没在家”更适合作“时候”的定语。虽然(3a)和(4a)都是真实语料,但平行对比之后我们还是能找出使用否定词的优选策略,文学方面表达效果优劣的本质从语言学的视角来看就是语言使用的精准程度。
最后来看助动词这一类,王文认为否定词可以自由互换的例句有:
(5)a.其中两只是他的杰作,一直没肯给人。(冯骥才:《雕花烟斗》)
b.其中两只是他的杰作,一直不肯给人。(改)
(6)a.鸿渐知道铅笔到他手里准处死刑断头,不肯给他。(钱钟书:《围城》)
b.鸿渐知道铅笔到他手里准处死刑断头,没肯给他。(改)
(5a)中讲述的是雕刻艺术家唐先生给一位老花农挑选烟斗的过程,他没有挑选自己的杰作,而是挑选了一只简实的作品。在同一段落有如下描述:“他没动这些,而从下边一层内一堆属于一般水平的烟斗中,选择一只刻工比较简单的,刻的是五朵牡丹花。”而(6a)描述的是方鸿渐当时的心理状态,从小说后文可见,方鸿渐一直不肯将手中的铅笔给阿丑,阿丑只好自己找了另外一只半寸的铅笔。(5a)和(6a)这两句分别描述事件还没有发生变化和状态一直会持续,分别选择“没”和“不”也恰到好处,优于(5b)和(6b)。我们认为在某些语境中,即使可以更改否定词,也要付出降低语言使用水准的代价,否定词互换并不是完全自由的。
侯瑞芬(2016)将王文中提到的否定词自由互换称为“中和”现象,并认为“中和项”一定是“不”,即“不”的意思可以涵盖“没”,如“‘他现在不在家’表达‘他现在没在家’的意思,当然是‘不’替代了‘没’而不是相反”。侯文给出的理由是:“不”是一般否定、无标记否定,“没”是特殊否定、有标记否定,中和项一定是无标记项。而有标记与否的论据来自王灿龙(2011),王文指出“在‘不’和‘没’具有同一性的句法表现中,同一个‘VP’受‘不’否定的概率一般要明显大于受‘没’否定的概率。除少数外,用‘不’否定的表达式是无标记形式,用‘没’否定的表达式是有标记形式”。我们觉得这样的论点和论据都值得再作推敲。根据张国宪(1995)的介绍,“有标记”和“无标记”是布拉格学派研究语音时用于音系学方面的概念,比如他们认为浊音是有标记的,清音是无标记的。雅柯布逊把这个强调对立关系的标记理论引入语法和词汇领域,用来描写语法和语义现象。本来语法上的有标记和无标记主要表现在形式上,boy是无标记形式,boys是有标记形式。但是,由于汉语缺乏严格意义上的形态变化,所以,在现代汉语语法中有无标记现象表现得不是十分明显。所以,通过使用频率来判断有无标记是不太可靠的。再者,标记理论的基础是对立关系,而侯文却通过标记理论来证明否定词的“中和”关系,论证方式有南辕北辙之嫌。
二、 “不”和“没”对谓语的选择限制
王灿龙(2011)认为以上这几类句子用“不”或用“没”,只有语用方面细微的差异,不影响一般的基本语义。通过第一节的分析,我们觉得“不”和“]”的对立关系,从实例的经验分析角度已经表现得非常鲜明。而我们汉语学界长期以来对这个问题的研究,也从理论角度支持这种对立关系。本文不同意这两个否定词存在“同一性”或“中和”现象,认为汉语这两个否定词之间存在对立关系,这一点能够从它们对谓语的选择限制上得到充分的体现。不存在一个相同的环境可以同时采用“不”和“没”作为否定词,这两个否定词由于对谓语的选择限制的差异,呈现绝对对立的分布,这种差异和对立分布不仅是语用上的,而是有语义上的本质不同。
1. 几种不同的否定手法
讨论“不”和“没(有)”的对立,首先需要界定明确的研究范围。不是每个肯定句都存在着一个对应的含有“不”或者“没”的否定句。虽然肯定与否定在逻辑语义里是成对出现的,一个表达P一定存在其否定形式~P;可是在现实言语中却没有绝对的一一对应关系。有些肯定表达是无法找到完全相反的否定句的;即使有否定句,也不一定选用否定词“不”或“没”。先看两例修辞否定或词汇否定的例子:
(7)a 夜晚来临了,外面漆黑漆黑的。
b天亮了,外面亮堂堂的。
c*夜晚来临了,外面不/没漆黑漆黑的。句子前面加“*”,标记其后的句子不合语法,句子前面加“?”,标记其后的句子接受度低。
(8)a我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
b我们就这样欢声笑语地走着。
c*我们不/没这样默默地走着。
李宇明(1999)认为所有性质类形容词(如例7中的“漆黑”)的否定形式都不能选用“不”或“没”作为否定词,它们要么不具有完全相反的表达形式,要么采用反义词来表达相反的意思。我们认为很多表状态的副词如例(8)中的“默默地”也有类似的倾向。
除了词汇否定和修辞否定,任何一句话还可以用“不是”作整体否定,这种命题否定也是常见的否定手段,例如:
(9) 我们不是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我们还大声交谈。
(10) 夜晚虽然来临了,可外面不是漆黑漆黑的。
由于不是所有的否定句都含有否定词,所以本文在研究“不”和“没”的对立时,将把词汇修辞否定和命题否定等因素剥离出去,而只要考虑通过添加否定词的手段来表达否定语义的语言事实。否定词的句法语义研究可谓汗牛充栋,有Wang(1965)和吕叔湘先生(1985)关于两个否定词不同词性的论述,有徐杰、李英哲(1993)、Pan & Lee(2001)、李宝伦(2016)关于两个否定词不同句法位置和不同否定辖域及焦点选择的讨论,有Li & Thompson (1976)、Lin (2003)、陈莉、潘海华(2008)及陈莉(2016)等关于两个否定词不同体貌选择的讨论。本文将特别关注几种精炼结构如“V+体标记”、“V+补语”和“V+空语类”的否定形式,具体讨论否定词对谓语的选择限制。
2. “V+体标记”的否定形式
谓语从体貌类型的角度来看,可以有[状态谓语/事件谓语]和[个体性谓语/阶段性谓语]这两套分类系统。陈莉、潘海华(2008)同时采用这两套分类标准,提出“不”选择状态性谓语,“没”选择阶段性谓语。由于状态性谓语是从[静态/动态]的维度划分出来的,而阶段性谓语却是从[个体性/阶段性]的维度划分出来的,两者不属于同一套体貌系统,所以“不”和“没”在下表`A类中就发生了重叠的现象。
状态性
事件性
阶段性A:不/没B:没
个体性C:不D:不
后文我们将说明A类状态性阶段性谓语,虽然既可以用“不”也可以用“没”,但这些环境细究起来,究竟是选择“不”还是“没”需要进一步分析。也就是说,这两个否定词的分布并不存在重叠。陈莉(2016)只采用[个体性谓语/阶段性谓语]这一条体貌分类标准来分析否定词,给出“不”和“没”完全对立的分布条件:决定一个谓语用“不”还是“没”做否定词的关键在于这个谓语是否具有自由的事件变量,其中“没”必须约束自由的事件变量,选择阶段性谓语,而“不”不能约束事件变量,选择个体性谓语。本文认为,动词V之后的各种体标记及补语是谓语体貌的显性表达之一,考察“V+了、着、在、过、补语、空语类”等对应的否定式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方法。下文将一一讨论“了、着、在、过、补语、空语类”与“V”的搭配以及各种搭配的否定形式。
第一类为“V+了”的否定形式。
“V+了”的否定形式是“没+V”,而不是“不+V”,例如:
(11) aA:你吃了木瓜吗?
bB:我没吃木瓜。
cB:我不吃木瓜,虽然今天我吃了一个。
“我不吃木瓜”和“我没吃木瓜”都可以说,“我没吃木瓜”与“我吃了木瓜”的语义内容相反,“我不吃木瓜”与“我吃木瓜”的语义内容相反。有一点需要注意,“V+了”的否定形式是“没+V”,而不是“没+V+了”。
Huang (1988)和Lee & Pan (2001)分别通过句法和焦点关联的方式来解释“不”和“了”的不相容性,比如不能说“我不吃了木瓜”。然而我们认为“了”和“不”的不相容性只是谓语“V+了”选择“没”而非“不”作为否定词的结果。接下来的问题是,该如何解释既然“V+了”选择“没”,那为什么“没”和“了”又不能共现呢?可能的解释有:(一)Wang (1965)认为“了”和“有”(“没有”的“有”)处于互补分布,在此基础上,我们认为“了”和“没”是一个体范畴的正反两面,肯定句中用“了”,否定句中用“没”,但不会同时出现。而其他体标记和“没”并不是完全的对立关系,可以同时出现。(二)“了”是真正约束事件变量的体标记,是选择性体标记(参见Pan 1993);而其他的体标记都只是修饰性的成分,不能约束事件变量,是非选择性体标记,甚至不能称为完全独立的体标记。所以,在否定形式当中,同样需要约束事件变量的“没”就不能跟“了”共现,而它跟其他不需要约束事件变量的体标记则可以共现。高蕊(2003)的习得研究也表明,对欧美留学生来说,“了”较“着、过”而言,更抽象也更难以掌握。下面我们就来讨论动词带其他体标记的否定形式。
第二类为“V+着”和“在+V”的否定形式。
在“了、着、在、过”等体标记中,只有“了”不能和“没”共现。“着”和“在”不能约束事件变量的性质是可以互证的,例如:
(12) 我在吃著苹果。
这里“着”和“在”共同修饰一个谓语,如果这两个体标记都需要约束事件变量,就会出现两个体标记重复约束一个事件变量的情形,违反变量和算子应当一一对应的原则(Prohibition Against Vacuous Binding);如果其中只有一个体标记需要约束事件变量,则(12)就不再具有自由的事件变量了,然而诸如(12) 这样的句子,却经常有一个额外的状语,例如:
(13) 妈妈进门的时候,我在吃着苹果。
时间状语“妈妈进门的时候”必须和事件变量共现,如果“着”或“没”已经约束了事件变量,那么此状语就无处安身了,比如它就不能放在缺少自由事件变量的“V+了”前:
(14) *妈妈进门的时候,我吃了苹果。
所以,“着”和“在”都不能约束事件变量。在此基础上,我们来讨论“V+着”和“V+在”的否定形式。
多数的“V+着”属于表阶段性的谓语,“着”和“在”可以互换,“我吃着苹果”和“我在吃苹果”表示正在进行的一个动作事件。而此时,“V+着”和“在+V”也共享同一个否定形式,例如:
(15) a.妈妈进门的时候,我吃着苹果。
b.妈妈进门的时候,我在吃苹果。
c.妈妈进门的时候,我没在吃苹果。
可见,带“着”的谓语“V+着”表达动态的进行时,其否定式为“没+在+V”,而不是简单地添加“没”成为“没+V+着”。而当“V+着”表达静态的持续时,其否定形式则保留“着”,为“没+V+着”,如:
(16) a.床上躺着一个人。
b.床上没躺着一个人。有人认为,这里否定词选“没”可能和存现句相关,比如也还可以说“老王不躺着还能干吗?老王才不躺着呢,他闲不住的。”我们认为,这种情况下“不”之后隐含了一个表主观意愿的助词,属于(Modal)+V这一类。
此外,“V+着”也可以是表示个体性情况的谓语,如:
(17) a.世界上存在着绝对的真理。
b.世界上不存在(着)绝对的真理。
c.*世界上没存在(着)绝对的真理。
“世界上存在着真理”是很典型的个体性谓语,它所描述的状态是恒定的,它选择“不”作为否定词。
根据我们的观察,“V+着”既可以表示动态的阶段性事件(例15),也可以表示静态的阶段性状态(例16),其否定形式都选“没”,但在否定动态的“V+着”时,要用“在”来替代“着”,这与体标记“着”的性质特点有关。“着”在以往的研究里已经有一个大概的共识,即它既可以表示动态的进行又可以表示静态的持续(刘丹青,1996;张亚军,2002;崔明芬,2008;等)。刘丹青(1996)认为,随着时间副词“在”的形成,“着”从表示动态的进行与表示静态的持续转而以表示静态的持续为主,而“在”则用于表示动作的进行。
这就证明,决定一个谓语用“不”还是“没”做否定词的关键在于这个谓语是阶段性的还是个体性的,而不是看它是静态的还是动态的。否定词的体貌选择是指“不”和“没”对[阶段性谓语/个体性谓语]的选择,而非对[事件类情状/状态类情状]的选择。我们认为,选择“不”还是“没”作为否定词是要看谓语有无事件变化的起点或终点,它们是对阶段性谓语和个体性谓语的对立敏感,而[状态/事件]的对立之所以也可以解释否定词的部分分布,是因为这两套体貌系统相互之间有一定的关联:状态类情状既有阶段性的也有个体性的。[阶段性谓语/个体性谓语]并不等同于[阶段性动词/个体性动词],除了体标记,情态、时间状语、地点状语、句式等都有可能影响谓语的类型,也进而影响否定词的选择。下面再来看“V+过”的否定形式。
第三类为“V+过”的否定形式。
首先我们尝试寻找一些证据来证明“过”不能约束自由的事件变量,例如:
(18) a*老王喜欢了一本书。
b老王喜欢过一本书。
c 老王没喜欢过一本书。
“喜欢”是个体性谓语,缺乏自由的事件变量供“了”来实现,所以(18a)是不合法的。而“过”却可以添加事件变量,使得个体性谓语转化成可变的阶段性谓语,例如“喜欢过”就是把“喜欢”这一相对恒定的状态转变成已经经历了的状态,所以(18b)的否定形式可以选择需要约束一个自由的事件变量的“没”(18c)。“过”的作用这里不仅不是减少或约束一个事件变量,而是添加一个事件变量,使状态萌生发生变化的可能。
但并不是所有的个体性谓语加上“过”都可以转变成阶段性谓语,“过”还有其具体的语义要求。吕叔湘(1985a)认为“动词+过”所表示的动作不延续到现在,也就是说,和“过”连用的谓语必须是可以改变的状态,比如“死”就是不可改变的状态,死亡一旦发生,必定延续到现在,所以我们不能说“死过”;而“没死”却是可以改变的状态,所以“没死过”是可以接受的。
“V+动态助词‘过’的否定形式为‘没+V+过’”,例如:
(19) a.我见过猪跑。
b.我没见过猪跑。
现代汉语中“过”除了作动态助词之外,还作结果补语,后者还可以跟其他的动态助词如“了”:
(20) a.等我问过了他再告诉你。
b.我没问过他就告诉了你。
虽然“V+补语‘过’”的否定形式也是“没+V+过”,但其否定机制与“V+体标记”结构无关,而是与“V+补语”这一类结构一致。
第四类为“V+补语”的否定形式。
述补结构的否定式有两种:对补语的否定(如21)和对整个述补结构的否定(如22)。
(21) a.做完作业――做不完作业――*做没完作业
b.跑得很快――跑得不快――*跑得]快
(22)a.做完作业――没做完作业――*不做完作业
b.跑得很快――没跑得很快――*不跑得很快
从体貌选择的角度来看,方式补语和结果补语表示一种稳定的状态,缺少自由的事件变量,选择否定词“不”;而整个动结式或动补式表示阶段性的事件,存在自由的事件变量,选择否定词“没”。Huang (1988)和Lee & Pan (2001)都曾重点讨论过“V+得”和“不”的不相容性,即为什么“不跑得很快”不能说。然而我们认为,“V+得”和“不”的不相容性指的是“V+得”不能直接添加“不”来否定整个结构,而整个述补结构“跑得很快”是阶段性谓语,选择否定词“没”,这是否定词体貌选择的表现之一。而另一类“得”字述补结构,比如“跑得快”和“做得完”等,表达的是可能性,缺乏事件变量,否定形式为“跑不快”和“做不完”。
以上讨论了“V+体标记”和“V+补语”的否定形式,而当不带体标记的谓语动词进行否定词选择时,似乎情况就不那么泾渭分明了,下一小节讨论这个问题。
三、 从阶段性谓语到个体性谓语的衍生方式
阶段性谓语和个体性谓语两者虽然是对立互补的,但现实语言中的谓语,却存在一些否定词“中和”的假象。我们认为“不”某些时候可以覆盖“没”的用法,而反之不然,这其中的理由是:“没”所选择的阶段性谓语有合理的途径可以转变成个体性谓语,从而满足“不”对谓语的选择限制;而相反的,“不”所要求的个体性谓语很难找到衍生成为阶段性谓语的途径,从而也使得“没”极少能够替代相应否定式中的“不”。具体来说,当阶段性谓语中的事件变量在一定情况下能够被其他算子优先约束而不再满足“没”的选择限制时,这些谓语就与个体性谓语的选择一致,使用“不”作为否定词。具体来说,阶段性谓语在以下几种条件下可以衍生成非阶段性谓语:①当否定词和状态性阶段谓语之间存在一个(空的)断言算子时,(ASSERT)+V;②当阶段性谓语中的否定词后面紧接一个(空的)情态动词时,(Modal)+V;③当阶段性谓语中的自由事件变量被量化副词或者(空的)泛算子约束时,(Qadverb/GEN)+V。本文将详述从阶段性谓语到个体性谓语的三种衍生方式,从而揭示否定词“中和”假象的缘由,并论证“不”和“没”的对立。
1. “(ASSERT)+V”的否定形式
沈家煊(2010)指出:“在中国人的心目中,‘事’也是‘物’,是抽象的、动态的物而已;汉语里的‘动词’也是‘名词’,是抽象的、动态的名词而已”。汉语注重区分“有”的否定和“非有”的否定,不注重区分否定名词还是否定动词,“不”和“没”的区别根本上是“是”和“有”的区别,“不”是对“是”的否定,“没”是对“有”的否定。我们同意“是”的否定词用“不”,“有”的否定词用“没”,但并不同意这两个否定词的核心语义就直接等于“是”和“有”的否定,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谓语动词“是”和“有”分别倾向于归入到个体性谓语和阶段性谓语,它们分别选择“不”和“没”,这是否定词的谓语选择限制造成的,并不需要特别说明。而如果说“不”就是对“是”的否定,“没”就是对“有”的否定,这就在词汇层面固化了否定词的选择。那么,究竟是词汇层面的固定搭配“不是”和“没有”影响了否定词在语法语义层面的谓语选择呢,还是否定词的谓语选择限制具体实现为“不是”和“没有”呢?沈家煊先生的观点属于前者,但我们认为这个问题可能需要汉语史方面的相应研究才能回答,本文暂不讨论。
除了显性的表示判断的“是”,我们还能发现很多表达断言的语境并不含“是”,例如:
(23)a.A:你害怕。/? 你是害怕。B:我不害怕。
b.A:妈妈高兴。/? 妈妈是高兴。B:妈妈不高兴。
c.A:孩子饿。/? 孩子是饿。B:孩子不饿。
以上对话中A发出断言,B予以否认。如果A的话语中加入表判断的系词“是”,接受度会明显下降(这里不考虑“是”做焦点标记的情况),所以并不是表示判断的句子都含有“是”,这里否定词用“不”,也不能用“不是”的固定搭配来解释。(23)中阶段性谓语的肯定形式如果加“了”,着重于表达阶段的变化,则否定形式用“没”:
(24)a. A:你害怕了。B:我没害怕。
b. A:妈妈高兴了。B:妈妈没高兴。
c. A:孩子饿了。B:孩子没饿。
“你害怕了”表述的是你从不害怕到害怕的变化,这个变化用体标记和句末标记的合体“了”明确的标识了,所以此时的“害怕”凸显了它含有自由事件变量的性质,否定形式用“没”。(23)中“你害怕”表述的是一个阶段的性质而不是阶段的变化,我们认为其否定式“你不害怕”中自由的事件变量由断言算子(ASSERT)约束的。断言算子是Krifka (1992)在论述焦点结构时提出的,用以表示在各种可能的论域中,只认可或断言一个命题,而否认其他选项命题。在“(ASSERT)+V”的否定形式“不+(ASSERT)+V”中,“不”不再是否定算子,而是以整个断言命题为管辖范围的逻辑否定词。
只有静态性阶段谓语选择否定词时才具有这种两可性,动态性阶段谓语也可以选择否定词“不”,但却无法得到断言的意义,“我不吃木瓜”不是“我不ASSERT吃木瓜”的意思,也就是说动态性阶段谓语的事件变量不是由ASSERT来约束的。阶段性谓语描述的是阶段的性质,是短时性的、片段性的,但阶段内部却可以是静态的也可以是动态的。例如“跑”和“饿”都是阶段性谓语,因为没有人能一直跑或一直饿下去,它们显然不是个体性谓语。但“跑”和“饿”的内部结构是不一样的,“跑”是动态的,而“饿”是静态的。类似“饿”这样的谓语还有很多,如“高兴、热、悲伤、害怕、痛、忙、饿”等,即文中第二部分第二节中的A类。这一类阶段性谓语的内部结构是同质的静态的,本身不包含变化。但是不同于个体性谓语的是,它们都可以在某个时间和地点上实现,也就是说有一个自由的事件变量来使得时间和地点得以落脚,从而提供事件发生变化的可能。因此,这一类的谓语可以根据情况选择“不”或者“没”两个不同的否定词,表达不同的语义,并不具有“同一性”。
2. “(Modal)+V”的否定形式
动态性阶段谓语用“不”作否定词时,可以表达能愿的意思,例如:
(25) 即使母亲不答应他走上科研的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研究所的工作。
(26) 这个烫手的山芋,你不接谁接?
这里的现象似乎是对我们上文设想的一个挑战,“答应”和“接”很明显是阶段性谓语,那为什么否定词可以用“不”呢?我们认为,“不”在这里直接否定的不是谓语动词“答应”和“接”,动词后紧接着一个没有语音形式的表意愿的情态动词(abstract volitional modals)。此假设可追溯到Huang (1988)关于空的情态动词的假设。抽象情态动词假设的内容是:在含有方式词组但没有情态动词或助动词的合法否定句中,否定词和动词之间存在一个表“将来”或“意愿”的空情态动词。吕叔湘先生(1985b)指出:动词表示一次性的动作,可以用“不”也可以用“没”,用“不”暗示这是有意识的举动,用“没”就没有这种作用,只是客观叙述。我们认为,语用层面的“有意识”是通过语法语义层面的空语类实现的。由于空的情态动词也可以约束事件变量,所以“(Modal)+V”的否定形式是“不+(modal)+V”有一个很特别的状态谓语,“病”,只能说“没病”,不能说“不病”。一个可能的解释是:谁也不会有意识地“病”,“病”之前很难补出一个空的表意愿的情态动词,所以该谓语的事件变量和“不”不匹配,只能用“没”。这个例子,正好证实空的情态成分的确是存在的。。
3. “(Qadverb/GEN)+V”的否定形式
阶段性谓语通过添加量化副词来约束相关的事件变量,从而衍生成为不含有自由事件变量的谓语,相当于一个个体性谓语。汉语中能够发挥这样作用的副词有“总是”、“老是”、“常(常)”、“经常”等等,含有这些副词的句子描述主体习惯性的或通常的行为或性质,我们称之为“惯常性句子”。惯常性的谓语本身是阶段性谓语,但他们的事件变量受到了量化副词的约束,所以其否定形式要用“不”,例如:
(27) 王教授不总是批评学生。
(28) 王教授不经常鼓励学生。
汉语的量化辖域大致是以线性序列为基础的,“王教授不总是批评学生”中量化副词在否定词之后,量化辖域小于否定辖域,量化副词首先约束住了自由的事件变量,这样就符合了“不”的体貌要求惯常性句子的否定式还有另一种量化副词位于否定词之后的形式,例如:“我总是不迟到”,“小明经常不洗澡”。这两句中量化副词在否定词之前,无法先于否定词封锁谓语的事件变量,那么否定词似乎应该选“没”,而以上两句却都选择了“不”。我们J为在这种情况下,否定词统领的谓语已经不存在自由的事件变量了,但封锁变量的不是量化副词,而是一个表能愿的算子,辅助表达“不想、不会、不愿意迟到”的意思。。
惯常性的句子中“总是”这一类的时间副词也可以不出现,直接由一个表惯常性的类算子(generic operator)GEN来约束阶段性谓语的事件变量,例如:
(29) 王研究员在研究所工作,不教书。
(30) 太阳不饶地球转。
(29)“不教书”是指不以教学为职业,是个惯常性的句子,空的类算子约束住了自由的事件变量,所以否定词为“不”。侯瑞芬(2016)认为“不”有主观性,(30)表达主观看法。但想要找到“太阳不饶地球转”具有哪种意义上的主观意义,是非常困难的,这句话表达的是惯常性的意思,我们认为谓语中的事件变量由类算子GEN约束,所以否定词为“不”。
惯常性句子本是由阶段性谓语构成,但表惯常性的类算子或时间副词约束住了事件变量,使得否定辖域内不再含有自由的事件变量(即使存在焦点变量也不符合“没”的要求),所以采用的否定词只能是排斥自由事件变量的“不”。总而言之,惯常性句子是除静态阶段性谓语、可插入抽象情态动词的阶段性谓语之外,另一种衍生的非阶段性谓语。在否定词的体貌选择方面,这三类阶段性谓语由于事件变量被封锁,从而表现出跟个体性谓语一致的否定词选择倾向。
四、 结语
从谓语的时态角度来分析否定词“不”和“没”的对立是常见的研究思路(吕叔湘, 1985b; 李铁根,2003b; 等),从“动态/静态”的体貌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Lin, 2003; Li & Thompson, 1976)。本文通过考察“V+了、着、在、过、补语、空语类”各种搭配的否定形式来探讨否定词的谓语选择限制,论证“不”和“没”形成绝对对立的分布关系,支持陈莉(2016)从事件语义学角度对否定词的看法:“没”必须约束事件变量,选择阶段性谓语;而“不”不能约束事件变量,选择个体性谓语。本文还重点论述了阶段性谓语在一定条件下可衍生为个体性谓语,选用的否定词从“没”变成“不”,而这种衍生过程通常没有显性的词汇标识,这就导致了否定词所谓发生“中和”的假象。事实上,选择“不”还是“没”会产生语义差别,不存在自由互换的情况,这两个否定词呈现完全对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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